指月缺耳
大哥成为中学生的第二年，沈忠文也如愿以偿从小学五年级毕业，成为了初中少年。毕业考试之后，沈忠文收到了一火柴盒同学照片，珍藏在自己的小箱子里面。那里面还有很多藏品，有在路上捡到的铜丝、石蜡，还有铜钱和民国的硬币，还有从母亲收到信件上的邮票。更多的是用捡来的废铁和从家里母鸡那里拿的鸡蛋跟杂货铺换钱之后买的小人书。其中《西游记》《水浒传》《杨家将》《七个水晶球》《林家铺子》《红岩》《双枪老太婆》都是全套的，价格从几分到一毛二不等。那时候一个大鸡蛋可以换到一毛。
沈忠文的兴趣除了看各种各样的故事，还喜欢自己制作各种东西。过年时候做了一个带轮子的火炮，用开两个长条形孔的竹管做炮管。用两只小鞭头对头放，正好火绳一短一长。
“大哥，老三，来看我的火炮”
“啥火炮？”母亲也过来看。
“你们看”沈忠文划着火柴，靠上火绳。
“啪！”“啪！”
先后两声响，一个小鞭在炮管里炸响，而另一个准确命中门外的电线杆后也炸响了。
“尽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好对着人，还有别炸到自己。”母亲笑笑摸了摸沈忠文的头。对孩子们的瞎折腾，她永远都那么宽容。
夏天如约而至，一家人除了妹妹和母亲在家里，弟兄仨都在外面竹凉床上过夜。
夜晚的天空星星和月亮都很清晰，空气干净透明。要是下了一场雨，空气里还会有果树叶的香味。父亲在屋前屋后载了一些果树。梨树的叶子有梨子的香，李树叶也有李子的香，杏树叶则略微带点苦的香。沈忠文最喜欢闻梨树叶子了。这不，他摘了一片叶子放在鼻尖深深吸气，美滋滋的。
沈忠文又做了一只竹蜻蜓。用一根铁丝对折，绞成螺旋状，再套上竹管，放一个削皮扇叶状的木片，木片中间留一个比铁丝螺旋略大的孔，套在竹管上方。玩的时候，一手抓着铁丝下端，一手抓住竹管，向上一推，木片便顺着螺旋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离开铁丝的木片继续旋转着向上，飞到很高的地方才落下来。
沈忠文终于做成了《小灵通》杂志上的竹蜻蜓！
“妹妹，妹妹，快来！给你看好玩的东西。”
“二哥，什么好玩的？”
沈忠文于是表演给妹妹看怎么玩竹蜻蜓。看着一次次飞上天的木片，妹妹开心的笑着。
“老二！我的铁丝又少了那么多，是不是你剪了？！”这时，父亲生气地问。沈忠文一看不好，连忙把竹蜻蜓交给妹妹，自己赶紧跑到屋后的竹林里去。
“二哥，这个怎么玩啊？我不会～”
“你自己玩玩看，我去砍跟竹子做喇叭。”
因为一开没有掌握好螺旋疏密程度，对长短也没有把握，沈忠文剪了五次铁丝才把木片成功飞起来，所以用掉了不少铁丝。他实在害怕父亲的巴掌会落到自己的屁股上——那滋味真的很痛。
其实很多时候，父亲反而更少打孩子们，他是很怕打坏了孩子。那几年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多数在一个觉得要打，一个觉得不要打。
躲进竹林的沈忠文用菜刀砍下了一根竹子，一端削尖，再用刀在三分之二的位置把尖头分开，卡进去一片切断的新鲜竹叶，再剪去多出竹管的部分，就做成简单的竹喇叭了。把喇叭放嘴里，轻轻地吹，就能响。如果再在竹管上开一些园孔，套上一只葫芦都能和葫芦丝斗上一斗。
沈忠文觉得自己胆子很大，似乎什么都不怕。他记得，自己四岁的时候拿菜刀砍竹片玩，结果把左手食指切下一块肉。自己那是一点都不怕，也没有哭，捡起切下来的肉按在原来的地方。又用手帕包裹好了，自己一个人走去高湾村找糕饼房的老婆——合作医疗的赤脚医生。左手食指尖上半圈深深的伤痕是这件事的证明。
大哥说：“你能有多大的胆子？”
“我胆子就是大！我就是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你不怕，你就指着月亮骂，你要敢骂月亮，月亮会割掉你的耳朵的。”
将近秋凉的夜空里，一牙月斜挂天空，在远处星光掩映里，明亮但不刺眼，带着温润清凉的味道。
“哼，我就不怕！”
“不怕你就骂月亮！”
“骂就骂！”
“月亮月亮你听着，我才不怕你割耳朵呢，你就是个没用的呆子，从来都没有跟着人走！”沈忠文手指月亮，很认真地说。
“你看，我骂完了，耳朵好好的没事。”
“好吧，我承认你胆子大。睡觉！”
大哥自然不知道骂月亮会割耳朵的真假，他也是听说来的。
然而，不久后的月圆之夜，夜空起了雾，月亮朦朦胧胧的，好像变成了一张脸。只见牠轻张嘴巴，对着侧睡在窗口床上的沈忠文吹了一口气。
第二天，所有的家人和沈忠文自己都没用发现任何异常。只是沈忠文发现自己胆子变小了，夜里出去小便总觉得周边怪怪的。有一回，父亲在马路那边的地里乘着月亮做农活。母亲在家做饭。
“老二，你别玩了，去马路北叫你爹回家吃饭。”
“哦～晓得了”
沈忠文快速跑到屋后准备过马路去叫父亲回家。他走到马路边，忽然看见一只黄鼠狼前腿直立，站在路边，好像在等汽车过去之后也要过马路。黄鼠狼看见沈忠文，并不像一般时候掉头就跑，而是好像笑了一下，向沈忠文点点头，然后率先过了马路。
“明儿，你站马路那边干嘛？走了回家吃饭。”父亲正经做完农活走过来。
“哦～妈叫回家吃饭”沈忠文没弄明白的事情向来不说，这一次也没有说出来。
后来，沈忠文的胆子越来越小。只到有一回学校包电影，看完电影走夜路回家。路上被一个小土堆瞎了个半死。沈忠文远远看见土堆在月光下分明是一头狼，坐下那里吐着舌头看着他。沈忠文最终狠下心决定拼一拼，捡起马路边的几块石头我在手心，随时准备扔出去。慢慢地走近了，正想把石头扔出去。忽然发觉，那个影子一点也不像狼，分明是个土堆。
“靠～”沈忠文爆了粗口。
路边杨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一阵笑声。
沈忠文唱着歌回到了家，晚饭吃的很开心，觉也很踏实。
只是第二天洗脸的时候，发现左耳缺了一块，也没有流血也不痛。
——遥远的星空，月亮之上有声音传来
“哼～区区分魂，也敢骂我是呆子，你才是呆子，你全家都是呆子！哈哈哈哈～怎么忽然觉得很快乐呢？哈哈哈哈～算了不吓你了，不过还是要给你留个记号的。哈哈哈哈～”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开心？说来听听呗。”
“妹妹啊，姐姐我今天拧到呆子的耳朵了！哈哈哈哈～”
“啊？是哪个是哪个？”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那个呆子么。”
“哦～原来是姐姐你的那个呆子。他不是消失万年了么？姐姐找到他了？”
“还没有，只是个分魂，没有主魂的讯息”
“哦～”
——银河之外，一片星云里，正在锻炼的某人忽然觉得耳朵火辣辣地疼。
“哎呦～好痛～”
本该刺中靶心的长枪偏出了一大截。
“老十三，你怎么了？”
“唉～十三少爷明明天赋异禀，却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点状况”
“十三少爷要是不出状况的话，以他的性格，会有很多人追随的。”
